月下花酒

行走至边界时，世界几乎分崩离析，退路完全坍塌，小心能感觉到身体里属于主的能量越来越少，这里的空间正在被撕裂，他半跪在地上，将伽罗轻轻放下，腾出一只手使用戒指，另一只手却不敢将人放开。

他人生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作“心脏在颤抖”，但他必须冷静下来，凝神将身体里剩余的能量汇集到戒指里，形成长鞭抽向边界，边界裂开一个小口，很快又合上了。

小心深吸一口气，把怀里的人搂近了些，用脸贴了贴，这个动作他已经不自觉地做过很多次了，冰冷的触感传来，就像是不停触碰伤口产生的痛感一样，可以提醒自己伤口真实存在着。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身边的空间开始扭曲，他又试了一次，闭上眼睛，细细地搜刮着体内残余能量，心脏处跳动着，像泵一样缓缓压出一股新的能量，沿着血管脉络，流转起来，戒指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原来的银白色被浓烈的紫色取代，正如一片荒土之上紫罗兰争先恐后地盛放，沾上朝阳的一点光芒，耀眼得刺目，长鞭抽向边界，似紫色的闪电裂开苍穹，小心将伽罗抱起，踏了进去。

睁开眼睛的时候，脑后传来一阵钝痛，视线逐渐变得清晰，思维后知后觉地运转起来，这几天经历的事情走马灯似得在脑中旋转而过，仿佛是一场大梦。突然记忆定格在某一点，让他瞬间坐直了身子，把守在床边的人吓了一跳。

“小心，你终于醒了！”正值中午，佩拉等着来换班的沃伦。

小心立刻抓住佩拉的手臂：“伽罗呢？！”

“隔壁房间里躺着…”佩拉话还没说完，小心一把扯断手臂上还在输送营养液的导管，掀被子下床，脚刚着地，膝盖跪了下去。躺了三天没动的身体，全身都极为乏力，佩拉打算去扶他，小心却把她推开，撑起身子踉踉跄跄冲出了门。

手才推开一点门缝，空白的脑中回了神，如临深渊的恐惧感又重新回来了，他实在不敢再体会一遍。他的手在门把上颤抖，想象了几百种可能的结果。

熟悉的蓝色身影躺靠在床上，身上的火焰似黑夜里的微光轻轻地晃动，那张刀刻斧凿般的侧颜含着笑，正在和身边的医生说话。当那双盛着深海的眼睛看向自己时，心头像是被人闷敲一棍，根本没有在意自己的动作有多快，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完全地抱住了那具温热的身躯。

是的，温热的。

那一点温度从掌心蔓延至手臂内侧，再一点点感染至颈部，小心将脸埋在伽罗的颈部，心脏跳动的节奏通过流淌着血液的皮肤传导在他的眼皮上，让他舍不得放手。

伽罗愣了一下，很快明白对方激烈反应的缘由，笑道：“我不是还好好的。”

他说不下去了，颈侧皮肤上传来的一点湿润凉意使他怔住了，一些渴望得到回答的问题几乎要脱口而出，最终还是被理智压了回去。

他悄悄地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感觉到紧绷的肌肉逐渐舒缓了下去，抱紧他的手臂也放松开，刚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小心整个人软倒在他身上。

“阿小！”伽罗意识到小心晕了过去，赶紧看向医生。

医生把他放倒在床上，用手指撑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举起他的手臂看上面的针孔，说道：“没事，估计是他自己把针拔了，身体还没恢复完全，多休息一会儿就行。”

“你鬼鬼祟祟在这干嘛呢？”沃伦从后面拍了一下佩拉的肩膀，纳闷这人为什么趴在门缝上。

佩拉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转身一巴掌拍在沃伦的嘴上，比着手势道：“嘘！”

沃伦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也把声音放低：“我说你干嘛呢？小心呢？醒了没？”

说着他就打算也往门里看，佩拉赶紧捂住他的眼睛：“非礼勿视！”

“？？？”

这梦里走得一遭让他稀里糊涂，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正等着小心醒来给他解释。

“什么非礼勿视？这不是伽罗的房间吗？？”

佩拉推着他往远处走：“没事了，小心和伽罗都醒来了。”

“我还有事情问他…”

“嗯…先让他们好好休息…”

“你今天很奇怪。”

“没什么。”佩拉轻咳了一声，同着沃伦往医院外面走，“上午希卡博士召集大家做什么？又出事了？”

“和冥星外交上的事。”说到这个，沃伦的注意立刻转移了，“他们果然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

“不是说没有敌国进入边界吗？”

“边界的确没进，估计是他们也把握不准我们这边的状况，倒是没有派军队入侵。但是，冥星在向日星屯兵。”

星际一战时，冥星侵略盟星，屠杀当地居民，致使盟星人几乎灭绝，大量冥星人移民至盟星，把剩余的盟星人当做奴隶，建立殖民星，改盟星为日星。

此后，因为日星与冥星相距甚远，日星作为冥星的一个特别区采取自治，仅主权上属于冥星。

就地理位置上来说，日星与心星是非常近的，军队星舰行进，仅四天即可达到心星辖域边界，九天即可到达心星主星，曾经的盟星一度是心星的好友，日星建立后，其军事不算强大，对心星不会构成威胁，而现在，冥星派遣大量军队前来，野心昭然若揭。

“三天时间，冥星的军队怎么可能抵达日星？”佩拉问道，要知道，自星际一战之后，各星球之间一致同意关闭星际隧道，仅保留贸易专用通道，为的就是防止再出现星际一战中军队强行征用星际隧道打闪击战的情况。

“冥星称日星属于冥星的一部分，在自己星球开通星际隧道不算违约。”沃伦咬牙道，“这帮家伙以我们心星加强了对外国防军备为由，说是为了防止日星被心星侵略，必须打开星际隧道，派冥星的军队过来加强边境国防。”

“真是贼喊捉贼，日星军队在两星边境处进行军事演练，摆明了在挑衅我们。”

“这是要和冥星开打了？”佩拉问道。

“不知道，和冥星的外交会议商定在后天召开。”沃伦顿步，出了医院，正午烈日当头，强光掩盖住了宇宙中的阴暗，他抬起手挡了挡眼睛：“虽然作为军人参加战斗不可避免，但我总觉得，这次能不战是最好的。”

“这种话怎么能从一个军人口中说出来，凯撒军长？”扎着小辫的灰发男人靠在椅背上，右手弹了弹指间夹着的烟。

坐在他对面的人依旧保持着微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还未到最佳时机。”

这笑容从他见到这人的第一眼就让他觉得不舒服，分明自己比对方高一级，可那双亮着紫色虹膜的眼里透露出的凉薄意味，却让人觉得对方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那你说什么时候是最佳时机？只要心星边境处的军队敢向我们放一枪，就可以立刻开战！”两人在这里磨了半个小时，瓦纳已经坐不住了，他掐灭烟头，又重新点了一根。

凯撒微微皱眉，手一挥，站在房间一隅的人立刻上前来将他手中的烟取走。

“你！”瓦纳腾得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凯撒：“是你们日星军队并入我冥星第八军，我才是总司令官。”

分明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瓦纳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想用军职压一压对方，他已经受够了自己做什么指挥都要过问别人的感受。

凯撒慢吞吞地起身，阿德里星能量汇成的披风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垂下，流动的能量时不时散发出紫色的微光，他轻轻推开指向自己的手指，整了整衣服：“会议室禁烟，一根是出于对您的尊敬。”

“送第八军总司令去休息室，您的作战提议我认为不妥。总统已经安排好了后天与心星国王进行线上会面，届时还请您谨言慎行。”

不管瓦纳多么暴跳如雷，凯撒转身出了会议室，日星正运转至冬季，尽管走廊四周都是封闭的，但比起充满暖气的会议室来说，还是冷了一些，站在门口的亲信立刻跟上来递过手套，凯撒边走边戴上黑色的皮质手套，身旁的亲信问了一句。

“军长大人，边境那边还继续吗？”

“继续。”说出的话变成了白烟，这天实在冷得吓人，凯撒眯起眼睛，紫色的火焰在眸中闪过：“别太出格。”